如果現在的我是一個寧靜的小鎮,那今天可說是發生了很多大事。
上午,陰錯陽差寫了一則有點像是陳情書的帖子,看的人可能都是系上老師。
下午,接了一通電話通知連續做了快三年的工作又錄取了,我終於感受到什麼是替自己鋪路的感覺。
當然,就青木由香所寫,大學時代打的工叫作「泡沫經濟」。
傍晚,開始這學期當老師的日子,調皮的六年級男生見到我就在亂笑,我知道他在笑我的牙套,但我就笑得更大方。
但我想先說說上午那件事。
早上九點鐘,我突然有了靈感,要趕在十點上課前,去圖書館找課本一趟。
結束,看看時間不到十點,順便拐了彎去了我們系辦所在的那棟大樓,看看上星期大家一起申請加開的課程結果如何。
進了辦公室,系辦小姐很用心,早就幫我們算好畢業學分,還跟我分析了一次我們所遇到的問題。
By the way,不說你可能不知道,我們這班也不知道是因為正好改朝換代還是怎樣,英語教學專長必須選修的10門課,在三年內也只開了六門,其中還有一堂有同學衝堂,放棄的人大約六七人。換句話說,我們這行未來可能要靠英語教學吃飯的人,要在大學四年級這一年間修完不足的四門課(依情況不同,還有必須補七門課的也大有人在,而我要補足五門)。
注意,是「學門」不是「學分」。
再順帶一提,我個人要提出怎樣的鐵證怎樣的說法,其實都不夠道地不夠具說服力,因為三年來,我就是那種鐵齒且「多元發展」的一個學生。
要不是畢業將至,誰會好好研讀難看得要死的課程大綱?
要不是人生走到22,誰會好好專注朝某「專長」發展?我們是上學,不是來學小提琴。
(我覺得這又會牽涉到我們一直以來所接受的教育過程,我們就算有國外也有的師生會談,但沒人從小訓練我們該怎麼說話該怎麼規畫)
總之,到最後,系辦小姐告訴我「申請『文學類』專長與『應用類』專長可抵免『教學類』專長」乃最彈性且可行的辦法。
我只好陰錯陽差,像聽了理財專員的話一般,寫了申請標題,遞給她。
「這樣就好了嗎?」我說(以後這句話請小心使用)。
於是,我又陰錯陽差得在短短兩節課的時間中,擠出一篇像樣的申請書,在我看來就好像要到總統府陳情一般緊張。
我想起將來閱讀到它的人,個個是接受美式教育出來的,看見我寫一篇起承轉合的中文文章,可能還會笑說「這就是中文的文風,一點都不乾脆」。
我越想越不放心,又再寫了一封,這一次,我用條列式的,還附上了關鍵性的標題,搞得真像在陳情,
如:95學年到97學年開設學分不足!(以後獨斷性的字眼請小心使用,除非你也要陳情)
***
回家的路上,這件小事在我心裡如滾雪球一般,變成了一件起起伏伏的大事,怪只怪我太愛在腦海裡幻想。
我在想教授們讀那封信的感覺,但願我的字眼沒有刺傷他們學術的雙眼,畢竟我真的已經在心理學課老師在正前方的內憂外患下,審慎地斟酌我的用詞了(是的我上課偷偷寫不是課內的東西,還要不斷眼睛看老師點頭,作勢抄筆記樣)。
我在想我爸如果知道了會怎樣,他總要我不要太出頭。
我媽可能會說幹得好,不然就是no comment哼哼笑。她或許為我擔心,但又知道她年輕時也是如此莽撞。
***
我不禁想起,那個對她女兒說「妳要嘛就抗議,要嘛就照著規矩做」的教授,她可能也會讀到這封信。
我不禁想起,那個對我們說「你們有事就跟我說,要是他們欺負你們,我一定幫你們!」的教授,她直朗朗的。
我不禁在想,是怎樣的教育或影響,讓她們能這樣堅持「有聲音就要發出來」。
她們的共通點是,都在台灣長大,然後都去了美國經歷人生的轉換。
我不是要說美國好美國強美國真是美,
只是我想起那些台灣長輩總奉勸年輕人的話,諸如「槍打出頭鳥」。
對我爸來說,「急公好義」並不是一個好的評語。
可是,我們需要有勇氣說出合理的話(這樣說可能對現在的狀況不公平,因為我們是學生,總有可以對社會撒嬌的模糊地帶,總以為自己說的話「很合理」)。
我們需要有一個支持的社會,讓我們可以說出所願而無所畏懼。
***
我想起的,是一個小女孩總在學校被欺負,只好回家跟媽媽哭訴的故事。
荳芽又哇的一聲哭起來,很傷心地邊哭邊跟我說:「她就把我推到桌子底下、踢我……都沒人救我……」
爸爸在一旁聽了,很心疼。「我去接她,她還在哭……」
我問荳芽:「她把妳推到桌子底下踢妳,那妳怎麼辦?」
「我就坐在地上哭呀……」
我幫她擦擦眼淚。說:「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,站起來跟她打!」
爸爸看了我一眼。我知道他又要唸我亂教小孩了。怎麼可以教小孩打架?
荳芽也跟我說:「老師說不可以打架!我如果打她,老師也會處罰我。」
「如果妳被欺侮,可是旁邊都沒有人可以幫妳,妳哭也沒用,妳得先保護妳自己。妳要先站起來跟她對抗,之後告訴老師妳們的狀況,不然妳要坐在那邊讓她打到受傷嗎?」
當我在徐曉晰的部落格(點進去能讀全文)(不小心點進去看到)讀到這篇文章,看見這句話時,心裡感到十分震撼,不由地設想,如果那是我的女兒,我會這樣教育她嗎?
我會告訴她妳得勇敢為自己挺身,甚至為合理的正義挺身嗎?
還是,我會沿用我兒提記憶裡,流傳已久的模組,告訴她做人不要有太多勇氣,活著最重要?
我想,我寧願讓她學會勇敢地用自己的聲音,說自己的話。